6，
让乔一帆他们看着人，黄少天开车到门口。
叶修睡得十分恬静，黄少天深呼吸，把他抬到车上去。
等等，什么“回家”啊，他家在B市，平常住嘉世，现在是住兴欣吧？
黄少天掏他的兜掏出几张证书、烟、钥匙……
获奖证书这种东西谁会带在身上啊！
听说他离开嘉世的时候什么也没带。
……
好吧！
黄少天背着他找到兴欣后门。前面还热火朝天在营业，窄小的巷子拐个弯就是废品回收站，他也想丢在他们店门口就算了，但也太特么像寻仇抛尸了。他背着叶修努力把钥匙对准锁洞。
门开得悄无声息，撞在墙上倒老大一声动静。黄少天被折腾出一身汗，瞅见小窗下看上去像床的地方，赶紧把他扔上去。
“哎！”
黄少天一撸头发，汗津津的，又湿透了。黑洞洞的小室有个洗手池，上面一只杯子一根牙刷——就是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了？
黄少天郁闷。这老板娘什么意思啊！
他心里很不舒服，闷闷的。
他呼出口气，一屁股坐到床沿上。
床上的人醒着的时候永远死样活气，睡着倒安静极了，有他这个年龄应有的鲜活面孔。
黄少天把他往里挤挤，睡了半边。
他侧身看着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彻底了解过这个人？
这个永远无敌、气死人，但会把后背露给他看的人。
他那么多人脉、资源，他就算得罪光那些小人，他也有无数靠谱的敌人和对手，他有满满的能量交换此时的支持，去换取有利位置——但是他在最重要的时候只找了他一个来。只有他一个。
他带孩子那么耐心，怎么让嘉世的人恨成这样？
这个人对世界的包容和对私人领域的严苛与别人是相反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自信强大宽宏大量啊叶修。
他几乎要吻上去。
如果不是那眼睛太亮。
黄少天汗毛直竖。
“靠！你装的！？”
他反射性要起身，却被这个人用体重压制。
“少天……”
轻如棉絮的吻，像臆想中一样温柔。
“叶修……”
他干涩的喊他。
“老叶……”
他推他，牵扯到下面羞耻的痛楚。
“……你特么又睡着啦？！”
7，
黄少天喘息，闭闭眼睛，用力推开叶修。
最开始那个带一点点苦味的吻还留在他的舌尖上，在这个污秽破烂的小世界。
他咬牙坐起来。叶修最好看的手还插在他脑后，垫在他与墙之间。
这个说睡就睡的王八蛋。
这个永远无敌、嘴贱，但会把后背露给他看，会把手垫在他脑后的人。
黄少天翻过来狠狠吻住他。
手被抓住。
黄少天差点又跳起来。搞什么呀！又吓自己！？
头撞上墙壁。
“哎呀！”
叶修没有反应。他好像并没有醒，只是睡梦中握住他的手。
“这个王八蛋……”
黄少天喃喃。
“老叶？”黄少天眼角发红，哑着嗓子冷冰冰看。
就只是玩玩而已吧？
你每年那些花边新闻，口中的宿敌、后辈、对手，每一个都在各种访谈里有说不清的渊源与暧昧。
这圈内没有童话故事。
他冷静，说服自己，腿还在抖。
小房间还是黑漆漆，到处是杂物、衣服，有本杂志大概被用来垫泡面，前后被撕得只剩两三张，最完好的一面上金色短发的少女有一脸冷冰冰的杀气。
黄少天怔了怔，把杂志对折扔进废纸篓里。
街上夕阳如火。
他眯起眼。
嘉世。
这个王朝就在这些高楼中。
叶修选了这个看得到嘉世的地方落脚，嘉世就将在如火的夕阳中沉没，这是一定的。
叶修和陶轩，和刘皓，和以往他所有曾经信任的关系都将覆灭。
那他们呢，他曾经能与他共享一个世界。他本来可以永远在他身边最近的位置，最相似的视角，看同一片天空。他无视自己的注目，让自己获得一个最佳位置，现在他睡他，是否这段关系也就此终结？
还是他要像一个大度的成年人分清楚炮友和兄弟的关系？
“我会记住，这就是你的味道。”叶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黄少天焦躁，这个声音在心里荡来荡去。
回家洗了个澡，门铃响。
喻文州走进来怔了一下。
“感情生活没闲着嘛。”
黄少天扯过件T恤套上啥都不想说。
“大春说有家小饭店生意火爆？”喻文州暂时放下对他T恤下的吻痕的兴趣。
“不过就是两三个小年轻弄了四五个噱头，热度虚高个七八天就下了，不值一提。”
“是吗？”
“还能怎么样？”
“你们睡了？”
“……”
黄少天无语。
“我是要跟谁睡？”他慢慢问。
“不就是那个人？”喻文州悠悠答。
“我就只能跟他睡？”黄少天不服气。
“除了他还有谁？”喻文州反问。
“……”
黄少天生气极了，捏住喻文州的脸孔用力亲下去，但努力到最后自己也觉得无味。
喻文州推开他。
“行了，刷牙一样，你还不放弃？”
他们试过一次，都觉得不堪回首。
“所以？”喻文州继续问，“他睡了你？”
“……”黄少天掩面。
喻文州好笑。
“那你担心什么？你们装腔作势那么多年，现在他睡你，不是想跟你绝交，就是想泡你。”
喻文州补充。
“他没理由跟你绝交，所以就是想泡你。”
黄少天焦虑的走来走去。
喻文州似笑非笑。
黄少天暴躁。
“没有回头路了！我没那么虚伪，他要是睡了我再去睡别人，我剁了他！”
喻文州叹息。
“那你睡的爽不爽？”
黄少天无语。
“爽……”
“那不就好了……”
喻文州喃喃低语。
“想那么长远干什么……睡得一次是一次，万一他跑了呢？”
黄少天继续无语，在心里默默给跑了的某人点了根蜡。
“对了。”
黄少天想起在兴欣瞥到一个猥琐逃窜的背影。
“老鬼回来了。”
“……”
喻文州愣住了，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
黄少天又给那人点了根蜡。
“队长。”黄少天沉默一会儿镇定道，“你说我把头发漂回去怎么样？”
他们蓝雨训练营一起出身，现在快十年了，黄少天还是习惯叫他队长。
喻文州点头说好，没什么不好。
黄少天点头，现在他情绪稳定。
“虾子面来一碗？”
他饿狠了，喻文州来前他正在厨房搜刮东西。
喻文州很羡慕。
“看样子是爽爆了。”
“……”
8，
“叶子虽然繁多，根茎只有一条；
在青年时代说谎的日子，我把花叶在阳光里招摇；
如今，我可以凋萎成真理。”
叶修无聊的在李轩店里呆坐。这个点哪哪儿都没位置，只有这个卖健康食品的欧包店门可罗雀，墙上还是一首假模假样的诗句。
李轩没时间应酬他，在叶修身上没人占得了便宜，所以他心平气和，无欲无求。
“叶神，小店禁烟。”
“呵呵。”叶修若无其事的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掐掉。
“我说你也不想想办法？这个点都没生意，你看对面霸图的场子。”他习惯性开嘲讽。
李轩也“呵呵”。
“老叶，多久没走心了？光走肾了吧？霸图那是夜店，我跟它比流量？”
叶修听到走肾就很不是滋味。
“这家‘凶徒’也就开了一个月吧，生意怎么样？”他知道霸图最近很大手笔的收购了百花下头的KTV“百花缭乱”。但是没人想到“百花缭乱”的张佳乐也一起过档，和原来呼啸的林敬言做了这家87号的“凶徒”。
“挺好的，7点开门8点满场。老韩坐镇对门82号的海鲜酒楼，这家夜店是他们的新增长点，就是老林张佳乐他们管了。”
“走来走去也不见他们。”
“能让你见着吗？人家忙着呢。”
“要不要那么恋奸情热……老林也太宠大乐乐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人家大乐乐宠老林？”
“……”
叶修更不是滋味了。
“叶神你很不对啊。”李轩幸灾乐祸。
叶修咬着柠檬片。
他不过是见了人间。
过去有过的没有过的，年轻时的冲动，青年时的意气飞扬，在离开嘉世时都凋零为本来面目。
他又把这两天的翻云覆雨记起来。本来没必要——没必要找这个人来帮自己，更没必要拖他上床。
拖他来帮自己，也许真的只是想见见他。拖他上床，就是真的想跟他上床。
上床的人选应当只和生理有关，然而这次他选了个与心理有关的人。
选了一个当时他最需要的，凋零在心底的“真理”。
他发现原来从拥抱中也能汲取抚慰，从那烈火寒冰一样的视线，能激起尘封已久的真实欲望。
叶修拨通手机。
“你怎么把我杂志扔了？”
“搞错了吧？”对面黄少天镇定自若，“你那么多东西帮你整理整理。丢了哪本我赔给你。”
“啪。”叶修挂电话。
他更萎顿了。
那野生幼崽一样凶狠又明亮的双眼透过网络历历在目。他十分想冲过去就把他干了
今天在上面讲课，下面他虎视眈眈，他也是当场就想把他干了。
而在阴暗的小室，这团光只属于他一个人。
在夕阳下如火如电，像年轻的神令他想用眼睛、用手，粉碎。
是想粉碎还是拥有……？
“哎呀，我说你去哪儿了，躲这儿吹空调来了！”
魏琛淌着汗往叶修对面一坐。
“桂”在F1统共2张桌子，省钱又高级，是个体面的门面的意思，这时被俩不修边幅的中青年占了一半，李轩脸都绿了。
叶修看见魏琛也感慨万千。
“要不是你这老东西当年棒打鸳鸯，我跟少天说不定已经在苏黎世注册了。”
魏琛莫名其妙。
“要不是当年我拦着你你个没下限的说不定就上今日说法了！”
“……”
魏琛嘿嘿一声。
“你要有心十年了干点什么不好。都靠我雷霆一喝压制了你那一时半刻的邪心，少天该请我一桌！”
叶修面无表情。
“到底是我的邪心还是你的邪心。”
魏琛色变。
“我跟少天那叫天真无邪两小无猜，不知道哪个老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枝梨花压海棠看中人家训练营的……”
魏琛哈哈一笑，溜得比兔子还快。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叶修打算就冲着这老家伙当年的私心送他一程。他拨通喻文州的手机号码。
夏夜繁星点点，都是玻璃霓虹。
最惨的是，试过真心拥抱，这夜晚就太难一人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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